夏天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腳踏車騎上人行道,在一家名叫夏日之后的冰店前停下,中午用餐時分,店裡坐滿了藉由吃冰消暑的客人。
忙的不可開交的夏母,送冰時看到仍在門口慢吞吞的夏天,很不客氣也很不介意的直接在店裡嚷了起來。
「小天!妳沒看到店裡都是客人嗎?還不趕快進來幫忙?明明也沒做什麼大事業,還能每天都睡到中午才醒來,真不曉得妳到底在想些什麼!」
夏母不滿意的碎唸著,而店裡的客人,似乎都已習慣,竟然也沒什麼訝異的反應。
老闆娘愛飆女兒沒關係,只要別連帶把氣發到客人身上,冰好吃,冷氣夠強,電視夠大台,一切都好說。
夏天不遑多讓,也練就了一身耳邊風的好功夫,對於夏母的叫罵,自動過濾,當作沒聽到。
她滿臉不情願的走進店裡,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,她一點都不想來店裡幫忙。
一走進櫃台,夏天的青梅竹馬小強便馬上就拿出圍裙給她穿上,他殷勤的看著夏天幾眼後,又忙著處理外帶的冰品。
送完冰走回料理區的夏母,看到工作勤快的小強和慢郎中的夏天形成強烈的對比,又忍不住開罵。
「妳若不想來,就別來,小強自願來幫忙的,都比妳還可靠的多!店開了快兩年,也不見妳主動來幫忙過幾次,虧妳還是當人家女兒的。」
小強站在一旁,聽了尷尬的看了看夏母又看了看夏天,不知該說什麼來解圍才好。
他因為喜歡夏天,所以願意義務的來店裡幫忙做白工,當初只是為了能夠多和夏天相處,順便解決店裡旺季時人手不足的問題。
沒想到,他的好心幫忙,卻成了夏天被夏媽媽罵的頭號理由。
小強看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的夏天,開始萬分後悔自已的熱心與一廂情願,他想幫夏天說話,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,擔心一個發言不當,讓夏母的怒火更熾。
他只能走到夏天的身旁,輕輕怕著她的肩膀,希望能安撫安撫她。
原以為一切能到此為止,沒想到夏母又連著抱怨夏天畢業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任何工作。
「當初大學唸中文系根本就是錯誤,多唸個幾本書,也不見得能多賺幾個錢。」
夏母其實是擔心著夏天的前途,但上一輩的關心手法到了嘴邊,往往都變成了責罵。
知道母親一開始碎碎唸就會毫無止盡,夏天從櫃檯上抽出幾張點單,看了看之後,打開刨冰機,開始刨冰。
夏天逃避的想要藉由刨冰機所發出的聲音,掩蓋母親無止盡的叨唸。
冰塊刨成了雪花,一片片的落下,白盤被冰花漸漸填滿,紛飛的冰雪,飄落在她的手上,夏天覺得手被冰的刺痛,卻沒有伸手去撥,她需要其它的感官,來轉移她的注意力。
然而,冰塊被夏天給刨光了,但母親的碎唸卻還沒有停止。
夏天吁了口氣,終於不耐煩。
「我已經投了一百封履歷表了,妳還想要怎麼樣?」
她並沒有不積極,她並沒有不努力,她洗大頭照洗到店員都認得她,還給她折扣,她甚至懷疑,來收信的郵差,都已經認得她,她就是那個每天都寄一大堆信到各公司,但都苦無回音的淒慘畢業生。
淒慘的中文系畢業生。
為了表現誠意,她捨棄制式化冷冰冰的電子履歷,她花了一大堆沖洗照片與郵票錢,但,她得到了什麼?
零。
零回音。
哦,還有……她待在這冰店裡,得到媽媽的疲勞轟炸。
夏母因為夏天的話,不再叨唸,夏日之后突然變的好安靜,只剩下電視裡主播播報著午間新聞的聲音。
夏天苦笑,她其實並不想要這樣,她們關心著彼此,但她和母親之間,似乎就是少了點潤滑劑,尤其是在父親離開之後。
她大二那年,父親因為意外喪生,也是在一個陽光爛漫的夏日午后,那年的夏天,陽光刺眼的讓人猛流淚。
死亡來的突然,但她們仍需振作,沉溺於悲傷只會讓人停在原地,消耗掉生存的力量。
父親生前,最喜歡在夏天的下午,帶著全家人,到冰店吃刨冰,他偏愛色彩鮮艷的果汁刨冰,母親總是罵爸爸都幾歲了,還像小孩一樣,被商人的色素給欺騙。
但爸爸不以為意,依舊愛點果汁刨冰,一邊吃,一邊滿足的笑的像個小孩。
父親過世後,媽媽頂了個店面,開了家刨冰店,店名叫夏日之后,點單的角落,有個果汁刨冰。
好像……爸爸一直都在,在她們心裡的某個小角落,從來就沒有離開過。
安靜的氣氛一直在迷漫。
此時,穿著一身輕便的男子,一臉陰鬱的走進店內,門邊的風鈴聲劃破了寧靜。
他停下腳步,「小姐,有賣熱的紅豆湯嗎?」
「熱的紅豆湯?」夏天懷疑自已是不是聽錯。
「嗯,有賣嗎?」
「有……有!」夏天不可思議,她看了落地窗外燦亮的陽光,天氣這般炎熱,然後他要一碗熱的紅豆湯。
「我要一碗熱的紅豆湯,加湯圓,謝謝。」
林意冬向夏天點了個紅豆湯圓之後,在客滿的店內,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。
若不是他看似憂鬱且心情不佳,夏天真的會以為,他是來搞笑的,紅豆湯就算了,還要熱的加湯圓。
妙,算他妙!
林意冬的出現,分散了夏天對母親不停嘮叨的不滿,她的視線跟隨著他,直到他背對著她坐下。
在一旁一直看著夏天的小強,發現夏天的眼光不自主的跟隨著林意冬後,原本因為夏天的心情轉好,也跟著開心的他,寫在臉上的好心情瞬間一變,臉拉的老長。
眼神因為好奇而跟著林意冬的夏天,自然沒有發現小強臉上的表情。
她從冰箱裡拿出幾個湯圓,丟到熱水裡煮熟,臉上有著自已沒察覺的笑意。
熱紅豆湯加湯圓,算他狠!
夏天將氤著熱氣的紅豆湯圓小心翼翼送到他的桌上,林意冬默默無語的將四十塊遞給她之後,開始安靜的吃起湯圓。
這下不只是夏天,就連店裡的其它客人也都偷偷的看著林意冬。
在這樣的天氣,吃著光看就覺得很熱的紅豆湯圓,實在很奇怪,如果是女生點,大家還可以理解,並且注以同情的眼光,想必她是被大姨媽來訪。
但他是個男的,還一本正經,絕非無厘頭搞笑的吃著紅豆湯,而且……一滴汗也沒流!
眾人開始嘖嘖稱奇。
然而,對於四周的眼光,林意冬沒有任何反應,他甚至沒有察覺,依舊無語的喝著紅豆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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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ynthia4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